第二回 怒吼(2/3)
他追出去半里地,剑雄也跟着大哥一路往前赶,手里的弹弓投石送矢,打在这些铜头铁脑的大狼身上不痛不痒的,石子敲上狼狗的背脊也只能听见一声呜咽吠叫,紧接着四爪刨起飞泥,跑得更快了。
两人追不上了,就回到板车旁,亲人的尸首多少都遭了恶狼的啃咬,三弟剑豪死的最早,尸体也烂的透彻了,反而是最完整的。
爹娘和小弟剑杰丢了胳膊少了腿,没有骨骼保护的肚子里,剩不下多少东西了。
赵家二郎见了如此惨状,瘫软下来,倚着牛车就开始哭丧。
赵大没有讲话,似乎是被弟弟的情绪感染——
——他不敢哭,只怕哭出来,二郎就丢了魂魄,再也没办法往前走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挖两个土坑,把爹娘埋下。
三弟和四弟就葬在另一个坑里,这样来年祭拜也分得清楚,方便摆弄香坛贡品。”
“你要把他们丢在这里了?
!
大哥?”剑雄脸上本就全是泥泞血迹,如今带着眼泪,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了:“要走了?
要走了?”
这个天真耿直的二弟似乎还没察觉到,还没反应过来——
——家里的父母,还有两个弟弟都已经死了。
只是尸体还没下葬,剑雄好像还没接受这件事。
就一个冬季的事,不过八十几天之前,这一家子还围在火炉前,一起听爹娘讲故事,讲仙台府来的洋货,讲武灵山道士斩妖除魔的事。
讲佃户和猎户耕水田,打黄皮子的技巧,说起街上卖艺人的枪法,爹还会吹牛,说年轻时也要耍枪,是地保队伍里身手最好的那个。
赵大没有作声,把一瓶酒送到老二手边。
“你要是难受,喝一点吧。”
说罢,大哥就去找一处显眼的地表,最好有石台挡风避雨,再去挖开两个墓穴。
赵二依然过不去这一关,他坐在小弟弟身边,看见剑杰睁开双眼,他想给小弟合眼,似乎是狼狗的犬齿牵动这尸首的脊髓神经,怎么都合不拢这对眼睛。
“哥哥没用...哥哥...”
剑雄打开酒坛子,又不舍得喝,只是痴痴的说。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此时此刻,赵剑英面临的考验要更困苦艰难——
——全身的家当都押在那头黄牛身上,这畜牲能换三十多个银币,就这么跑走实在可惜。
他想借着寻墓穴的这点路途,把牛找回来。
跟着牛蹄压倒的草叶寻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要下山,剑英连忙往回赶,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应该是寻不到了。
回到板车附近,剑英喊剑雄,剑雄却没有应。
他想着,或许是老二喝醉睡下了。
又跑到板车上找,依然找不到,这时剑英终于警惕起来。
他从车辆旁摸来另一把猎刀,不过是一尺长短的劈柴刀,和手里的割草刀成了一对,勉强能叫做打猎刀具。
他往车旁摸索,去看车底,搜完几棵大树,依然不见二弟的身影。
回到火坑边,就见到一头巨大的黑熊叼着剑雄的衣服往草垛里拖拽。
剑英怒目圆瞪往前奔走——
——那黑熊身上的毛发浓密,几乎看不见眼睛,脑袋上的长毛已经盖住眼帘,还有些逆长的白毛,看得出来,它很老了。
剑雄浑身的酒气,脸面通红,醉得不省人事了。
......
......
[Part2·祸不单行]
赵家大郎浑身散发出滚烫的热气,对着这匍匐在地的巨兽吼叫着,他想把这熊瞎子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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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用,熊瞎子的耳朵似乎也不好使了,它圆滚滚的耳朵只是颤了那么一下,紧接着松开剑雄的腿,爪子稍稍一带,猎物的腿脚就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它嗅见血的味道,立刻清醒不少,站了起来。
这黑熊站起的一瞬间,赵剑英顿感压力倍增。
它几乎有两米多高,两爪耷拉在肚腹前,胸口有一道白毛。
往前探身用鼻子来辨认方位,摇头晃脑的,还在寻找猎物。
剑英没有犹豫,他佝身往赵老二身边靠,瞪大了眼睛,腿脚发抖牙齿打架,摸到剑雄的肩颈了。
同时熊瞎子又匍下身体,对着剑雄脚踝处的伤口狠狠舔了那么一下。
只这一下,剑雄疼得醒了过来,他眼睁睁看着绑腿松散,裤管开裂,一片皮肉就这么生生被黑熊舔下来了!
“呀!
!
——————”
突如其来的惊叫让黑熊警惕,要伸爪子去搂抱拖拽,剑英提着赵二的衣服往来时路飞退!
赵大郎不好转身,赵二也起不来,一追一逃的身位拉不开,他不敢吭声呼喊,只怕一口气喊出去,就没有逃命的力量,可是剑雄不能死在这里!
爹娘兄弟都死掉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弟弟!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剑英索性丢了一把刀,放开剑雄两肩,直直朝着黑熊冲过去,霎时感觉天昏地暗头颈剧痛,他像是撞上了一座山!
喉舌一甜,就有血从嘴里喷出来,他叫这熊瞎子撞得七荤八素,一下子发蒙,回过神来,只看见鹿皮围脖和寒衣上多了六个窟窿,肚里不断有血流出来,脑袋也歪在一边,身子还没有完全倒下,是趔在一旁难以动弹!
熊瞎子受了这么一撞也受到了惊吓,它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扑到空处,两爪离开赵家老大的肚腹时还带着些肉末,心口就插着半截断刀,从喉口中喘出哼哧哼哧的粗气,似乎心跳不动了,再也使不上劲了。
它的嘴边咬着半截鹿皮子,原本是朝着猎物的喉颈去,结果只咬到这团皮料子。
过了十来秒,这一人一熊也不敢动弹,疼痛来的那么晚,那么迟,黑熊终于吃痛哀嚎,发出怒吼四足匍匐着,往林地里飞奔。
赵老二终于回过神来——
“——大哥!”
赵老大捂着肚子喊:“别管我!
杀它!
杀它!
拿它换富贵!”
赵老二一瘸一拐的,没有多想,跟着血迹往林子里追。
听见山林间回荡的喘息声,剑雄终于寻到死掉的猎物,再找到大哥时,已经是深夜。
两兄弟做了简单的包扎,把父母兄弟都葬下,扛着猎物去了珠州县衙。
......
......
此时此刻,打更人刚回到司耀军巡铺(消防),就听见县衙里热热闹闹的。
衙门大院里,县太爷和干儿子一起,喊糅革皮匠来处理熊皮。
知县名字叫武成章,是个宦官阉人,没有子嗣。
干儿子正是诬害赵家兄弟的元凶,跟武成章改姓,叫武修文。
匠人在院落里忙活,知县父子也就看个热闹,毫无顾忌的谈起这赵家兄弟的事。
“干爹,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如此愚钝,只要干爹略施小计,他们就乖乖上当了!”武修文蹲在武成章的椅子旁边,笑呵呵的说道:“以后干爹您又多了一身熊皮大氅,您的好儿子就是打熊英雄!”
武成章还是要点脸的,从喉口冒出尖细的嗓音:“有外人在做事,你不要大声讲出去。”
“这有什么!
在珠州县!
天上落下来的一滴雨!
都是我们武家的!”武修文叫嚣道:“这两个猎户来献宝?
我呸!
分明是在干爹您的地盘上偷猎呀!
难道我讲得不对么?”
武成章低声应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修文呀,这两个猎户既然能杀熊,你不怕他们割了你脑袋?
我可不知道县衙里还有如此威猛的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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