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神话当中的东皇太一，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这绝无可能，其理由，并非是什么神通法门，跟脚所在，而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真的东皇太一，不可能说得了这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对同族说出这么一首诗。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九黎大森林，嘴巴大，懂得普通话，通晓混乱版本的古代神话。

贪狼……

赵离嘴角微微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仰天长叹还是咬牙切齿。

先天神啊……

这TM可是先天神！

哪怕是残缺的，哪怕只是一颗眼睛，可先天神毕竟是先天神。

是天道某个侧面的化身。

大道的人格化。

强大，浩瀚，神秘，不可测度！

结果，瘸了。

赵离深深吸了口气，定住心神。

你厉害，忽悠这一方面，我老赵愿意称你为最强。

赵离默默遏制住自己伸手去卜算的冲动，抬眸和那巨大的瞳孔对视，隐隐从这眼睛里看出了某种考较的意味，心念浮动，突然间福至心灵，不曾反驳，不曾疑惑，嘴角带着一丝温和微笑，打了一个稽首，洒然笑道：

“原来是东皇当面，贫道有礼了。”

赵离注意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意志仿佛松了口气。

如同抓住了最后一个能支撑住自己的根基，连带着注意着赵离的意识，都变得缓和许多，缓声道：

“……原来是故人，本座不能相迎，勿怪。”

“无妨。”

赵离微笑颔首。

心中默默吐槽，自称本座，是被贪狼那混蛋影响了没跑。

只是不知道那蠢狗讲了多少，这位东皇太一的人格，是自认为群妖之主，古天庭至尊的东皇太一，还是说更古老神话当中的那一位？

无论如何，后续都有些棘手……

但是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也就是贪狼的记忆都来自于自己。

若是换了个正统先天神过来，认不得那首诗，说不出东皇太一的称号。

搞不好已经打起来了。

不过现在这局势……从眼前这先天神的角度看就是，自己失忆沉睡了许久，苏醒之后，听到了可能是自己过去的故事，正在迟疑不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时候，得到了同族的认可。

得了，这东皇太一基本上板上钉钉。

赵离突然觉得有些牙酸。

他心中有冲动，想要立刻转身离开，找到贪狼，弄清楚那家伙到底讲了些什么故事，讲了多少个版本？

又知道不能如此轻易离开，当下立在虚空，视线从这深渊处扫过，沉吟了下，随手取出了葬日枪，笑道：

“说来，贫道来此，自有其他的事情。”

“尊下，可认得这一柄枪？”

巨大的瞳孔注视着这一柄枪，缓声道：“有些许印象，很久之前了，当时我虽然并未苏醒，但是事情就发生在我的周围，故而还记得些，是这只三足金乌，被一名人间生灵追赶，最后，这金乌受了伤，主动坠入了深渊，落在我的眼中。”

“那生灵似乎还做了些其他事情，最后也在这不远处力竭而亡。”

赵离微微颔首。

这和他所猜测的有些类似，能够彼此完善补充，不过，当初金乌主动进入深渊，恐怕也没有想到，这里不是单纯的地理结构，而是某位先天神的眼睛落在大地上所化，那金乌妖皇又身具权柄，估计引得这先天神睁眼。

当时先天神并没有人格化。

妖皇应该是直面了全部威能的先天神。

然后于震怖当中死去。

死后肉身魂魄都被禁锢于先天神的目光当中，不得解脱。

赵离对于先天神的能力再度有了一个认知，随口问道：“尊下可知道，那生灵的名字？”

本来只是随心之言，没有想到那意识微微敛眸，震动元气，缓缓开口道：

“那生灵的名字，叫做夸父，逐日力竭而亡，抛出手杖，化作森林。”

“就是周围这一片了。”

“据说，在更久远之前是桃林。”

赵离脸上的笑容微僵。

嗯？

？

！

夸父？

你在逗我？

！

可是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这意识的认真，眼角跳了跳，突然又想到，人形，追逐大日，金乌沉入了渊底，逐日之人力竭而亡，貌似也能对应地上，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贪狼讲的故事，比起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多。

赵离眼角跳了跳，沉默了下，还是问道：

“这，尊下是从何处听来的？”

先天神意识道：“你应当也认得他。”

“因为他的身上，有着和你相似的气息，只不过，你潜藏成为人，他化作了狼。”

“皆是外相，并无分别。”

“原来如此。”

赵离带着温和微笑，颔首，道：“可是贪狼星君？”

“不错，你果然认得他。”

“自然认得，不但认地，算是很熟，这一次，得要好生感谢感谢他。”

赵离微微笑着，权柄既然已经被这位残缺的先天神灵带走，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头铁到跟先天神刚，沉吟了下，准备离去，而那先天神魔察觉到他的念头，缓声开口道：“姜尚，你既然要走，那么，我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做。”

赵离微微挑眉。

这语气，有些霸道啊。

当下也没有如何，只微微笑道：“尊下请说。”

那先天神的意识缓声道：“……你可曾看到了这些凶兽灵韵？

此乃是我当初所执掌至宝，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皆为远古大凶，可惜，本座不知为何沉睡了许久，它们也都化作这样的状态。”

“姜尚，本座要你助我重定周天星斗大阵。”

周天星斗大阵？

赵离眼角跳了跳，心中默默补充道，不，这不是周天星斗大阵。

这是白泽精怪图。

神色却从容，道：“……尊下是要？”

先天神，不，亦或应当说是东皇太一，缓声道：“本座已经失去了些记忆，但是，既然这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皆在，那么，至少应当要让他们回归原本的实力，寻找三百六十五颗星辰，让星辰之力和这些大凶的灵韵融合。”

“有劳你为我寻来这些星辰。”

赵离敏锐察觉到了这任务当中的某种可能性，心念微动，斟酌着言辞，看着眼前的巨大眼睛，缓声道：“这，确实只是小事，但是，在下同样失去了记忆，已忘记了摄取星辰之法。”

东皇太一注视着他，道：

“摘取星辰，并非难事，连这也已忘记，看来，你也受到了创伤，无妨，本座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如何抓取星辰却还记得，想来，应当是当初所擅长之事。”

“这便将法门告知于你。”

深渊当中，浮现出了一团柔和的金光。

赵离一拂袖，未曾用手去接，而是以白色画卷的力量将这一团金光容纳，白色空间，画卷之上，蒙蒙白光流转，该如何去摄取星辰的法门化作文字，流过赵离的心底——与其说是摘取星辰，不如说是要借助星辰的力量。

星辰当中，偶尔会孕育出依附于人间的小世界。

而小世界的天地，会诞生出其本身的规则。

小世界内部越发繁盛，其规则将会变得越发完整，会因而诞生出更多的灵气，使得世界内的生灵和造物朝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而后再度反哺这个天地的规则，直至达到了小世界层次的极限，等到星辰崩碎，小世界坍塌，庞大的灵气反哺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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