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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英雄多故谋夫病(下)(1/2)

马车回到秦家府邸,府中也在举行着七夕的宴饮。

由秦夫人与芸娘两人一同操办,虽然如今的侵蚀门庭刚刚复苏,诸多亲人未至,但在京城之中,右相要邀宴,赶着要来的人自然不会少。

门生故旧,近戚远亲,早在前几日便已经接了邀约准备着过来,就算是未得邀约的,若能有些关系,也都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进来见见某些大人物。

一个大的门庭,会有一套大的运作系统,身处其间或身处其外的人或许都难窥全貌,来往、进出,写怎样的字,送怎样的礼,递怎样的帖子,说怎样的话,走怎样的路,与怎样的人交谈,桩桩件件,都有其规矩。

这时候的右相府,便在热烈的气氛当中,一层一层,繁复而又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宾客们在大厅饮宴谈笑,丫鬟、管家、小厮、门子、厨师……

在府中的一处处繁忙地各行其是。

当然,规矩形成之后,总也有某些人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的。

秦嗣源下了马车,自正门而入,与大厅内众人打过招呼,稍稍说了几句话后朝着后院走去,管事、下人们跟在他的身边,报告事情,听从事情。

那些规矩缠绕过来,像是无数繁复无形的丝线,随着他朝府邸后方过去,只是在进入书房之时,他伸手挥退了身边的众人,那些人稍微散开了,当然规矩还在。

书房里早已经亮了灯,关上门,四周安静下来,他从书架当中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两个薄薄的纸包来。

这个房间之中,用于归档的暗格还有好些,但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将纸包放在桌上,老人打开在油灯下看了一阵,都是些文件类的卷宗,也不知记载了一些怎样的事情。

大致看过一遍之后,老人自己磨了墨,拿出纸张,坐下,开始写信。

窗外隐约传来大厅那边宴席的动静。

老人的手很稳,思路也清晰。

信一共写了两封,期间几乎没有多少的停顿,写完之后,放入信封封上。

本来就要起身,但想了想之后又坐下来写了一封,将这三封信放入衣袖,拿起两包卷宗,他走出房门,管事与下人又赶了过来。

“其先跟语白过来了吗?”

“两位公子都已在偏厅等候。”

“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是,老爷。”

一行人去往相府一侧,转过一处回廊时,两名年轻人站了起来,其中一身穿着文士袍,另一人则穿了将官服,那军服意味着这人乃是一地的都指挥使,平日权掌一军,是地方军队如武烈、武德军这类的最高长官,想必是因为叙职或是其它的一些原因,此时恰巧回到京城。

“秦师。”

“秦师”

“坐,不必多礼。”一文一武的两人起身行礼,秦嗣源挥了挥手,“其先、语白,今日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吧?”

年轻的名叫语白的文士首先点了点头:“杭州陷落了,今日朝堂之中的争论,学生也已听说,这些人鼠目寸光……



他的话没说完,那边名叫陈其先的都指挥使也皱着眉头开了口:“听说以王禀、杨可世为将北上,童枢密南下,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后悔的事以后再说,重要的是如何应付。

我已举荐你们二人随军,明日公函便会下来,另外还有汤思宪、于锐、沈七鹏、姬海芳他们,你们互相是认识的。

如今王禀为指挥,杨可世监军,思宪为副将,接下来便是其先你,语白可辅佐于你,你们这些人能起的作用,也不容小觑。

虽然一定会很麻烦。”

秦嗣源说着,皱了皱眉:“为师不用去查也可以想见,此时童贯已经招了麾下心腹入府,开始敲打王禀与杨可世了。

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说他为了北伐之事寄望颇多,此事乃是为国为民的不世功业,为国为民最重要,他虽然暂时不能北上,但大家仍需努力为国征战,收复幽燕,待功成之日,他当与诸君共饮,为将士请功”

同一时刻,童大将军府中,如预期一般的军将聚集,童贯皱着眉头,正在说话。

虽然是众所周知的阉人,但童贯此人与一般的阉人形象完全不同,他的身材魁梧高大,皮肤黝黑,看起来不仅挺拔,而且铜皮铁骨,给人的感觉极其刚硬,开口说话中气十足。

能够以太监的身份爬到如今掌天下兵马的地位,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份霸气在其中。

这时候便是为了今日朝中之事,向大家训话。

“方腊匪患,杭州之祸,已是迫在眉睫。

要平外患,只能先除内乱,圣上派我南下,正是对此事的重视!

但是当今我武朝失去北地屏障,我等身为臣子、军人,当每日皆有紧迫之感!

联女真伐契丹,此事我以经营数年有余,如今当此绝佳的时机,正是男儿立功,成就千秋功业,名垂青史之时。

诸位北上,当尽心辅佐王、杨二帅,收复北地。

我当尽快平叛北上,此时虽不能与诸位同行,但建功杀敌之心,与诸位同在”

“王禀、杨可世不在这里,但他这样说了,那两人就知道怎么做了,此次北伐,必定诸多延误,徒耗粮饷。

因为他们知道,此次若占了童枢密的功,就算一时风光,日后也必然被童贯报复,凄惨难言。”

秦府,秦嗣源说着,将两份卷宗,三封信件拿出来。

“但此次北上,圣上也寄有厚望,他们蝇营狗苟,毫无成绩,或许童贯之后会有补偿两人,但天子一怒,他们当时也必须接下来。”

东西放到桌上,秦嗣源的脸冷下来:“童贯会帮他们说些话,若只有圣上,一时当可保他们周全。

但若是圣上之下,再加上我与李相,接不接得下,他们就得想想了……

我这里有关于他们的一些罪证,他们张扬跋扈吃拿卡要,他们家人为祸乡里欺男霸女,我不在乎,单凭这些治不了他们的罪,就算治了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惩罚,但若再加上北伐之事”

“你们北上之后,这一封信,可交由思宪等人看看,说说我的想法。

如今虽然南方动荡,但大部分地方都已值秋收,我会在后方保证所有粮草、军资供应,军中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有,咬紧牙也要保证这场仗打好,我会安排人,去边境到处挑拨生事,你们也可伺机出手。

仗,一定要打起来,不可错过时机。”

老人顿了顿:“打起来之后,或者在之前王禀与杨可世有什么问题,这两份东西,两封信,给他们看,然后告诉他们,我要胜仗,要在女真人面前大胜仗,代价怎样都可以,险胜、惨胜也都没关系,要那种能决定局势的胜仗。

他们胜了,我、李相乃至当今圣上都力保他们无视,保他们名垂青史一世富贵。

我秦嗣源不说假话,但他们若不打,若敢败,你们也告诉那两人,我与李相必不惜一切,让他们九族之内鸡犬难留。

以便告诫下一位接他们职位之人”

那话语之声不算大,但斩钉截铁。

两名学生又与老人说了一会儿,领命去了。

老人在那偏厅里坐了一会儿,有人掌灯过来,却是一身盛装的秦夫人,手中端了一只小碗。

两人数十年夫妻,看见秦嗣源这等神情,老妇人也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不过,她只是将那小碗在桌边放下。

“方才在前厅见你神情,怕是又没吃饭。

我方才抽空出来,问了下听说其先、语白已经走了,才过来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

这鹌鹑蛋做得挺好,先吃几只吧。”

老人点点头,拿起筷子:“倒是让夫人操心了。”

偏厅里安静下来,老人吃了几口菜肴,想起些事情,偏头说道:“杭州陷了”

老妇人眨了眨眼睛:“啊!!!那钱希文,还有立恒那孩子,此时都在吧!!!!!”

“是啊,本来以为杭州武德营也是精兵,纵然之前遭了地震,但一帮乱民总该能守住才是,谁知道……

两边援军未至,它倒先就陷落了,唉,方腊每破一地,对官绅富户,几近杀绝,如今杭州城破,周遭又满是乱军。

只望他们能逃出来,平安无事吧!!!!!!!!!!”

他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偏厅之外,院墙外,千里外的星空同样露出在汴京的天上,一朵烟花在视野中升起来,爆开了。

同样的七夕,千里外的江宁城中也是一片热闹的喜庆气氛,秦淮河上,楼船招展,街头巷尾花车巡行。

稍显偏僻的河湾边的一栋小楼上,凉爽的风正吹过挂着几盏灯笼的露台,露台上有各种各样的果品、食物。

两名女子正在举行小小的乞巧宴会,白衣白裙,长发流泻的是聂云竹,另一边穿着鹅黄衣裙,此时双手合十如蛇一般往上嬉笑舞动的是元锦儿。

不远的地方有城市繁华的的灯光,这边的河岸道路上偶尔也有人、车经过,天空银辉流泻间,元锦儿的舞蹈与周围橘黄的灯光汇在一起,溶成无比赏心悦目的景象。

聂云竹倒只是微笑地看着,随意弹拨着身侧的古琴,聊做凑趣。

只是她那笑容总显得有几分勉强疏离,这女子的心已经不在这里的。

元锦儿自然也明白这些,数日以来,杭州地震、方腊匪患的消息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江宁,只要有心,总能打听得到。

云竹姐整日都在关心这些事,一开始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依然惶恐起来,此时就连那惶恐都已经压抑不住,完全挂在脸上了。

若不是因为她也知道担心无用,恐怕早就收拾包袱离家,直奔杭州了。

便是因此,元锦儿每日都尽量欢笑,试图逗得姐姐开心一些,效果自然有限,但眼下除此之外也是无法可想。

另一方面,她心中也有几分恨起那在杭州没了音讯的入赘书生来,若是没有他,云竹姐没有遇见他,一切岂非一了百了,大家都毫无挂碍了……

这小小的宴会,两人是主角,元锦儿的丫鬟扣儿则负责端来各种东西。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云竹那已经嫁人的丫鬟胡桃也过来了,胡桃看起来有些心情,在外面忙碌时与扣儿说了说,随后只是如常地参加了聚会。

元锦儿却是看出来胡桃的不妥,待到上厕所的时间里,在外面拉住扣儿询问。

扣儿也是皱着眉头:“胡桃说、胡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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