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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午夜(1/2)

第2855章 午夜

外头巡夜的敲过三更,临高高级住宅区一处“明澳糅合”的宅院深处的一处小院的正房里,周素娘正跪在方砖地上“思过”,身子歪斜着靠在八仙桌旁,已然支撑不住。

桌子上的烛台彻夜的亮着。

夫人吩咐:行过家法后罚周素娘跪一夜,让她好好反省。

看守的丫鬟又打起了哈欠,桌子上烛光跳动了两下,快要燃到底了。

她昏昏沉沉的起身,正要去再去拿一枝。

门却开了,又一个丫鬟拿着一盏马灯进来了:“瑞兰!

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来帮你看着。”

来得是丫鬟叫福月,是伺候周素娘的婢女。

大太太一回来,就叫周素娘身边的仆妇丫鬟都传了过去一一讯问。

瑞兰有些惊讶:“怎么?

放你回来了?”

福月道:“我与管家娘子和大太太都说了:今天在我厨房帮佣,厨房里人人可以给我作证,周姨娘跑出去的事情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

“没事就好!”瑞兰拍了拍胸脯。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几点了?”

“我过来的时候钟已经敲过十二下,外头也打了三更。”

瑞兰笑道:“罢了罢了,都这个时候,巡夜管家婆子也快来了。

我都熬了半宿,干脆再熬上半宿。

要让她抓住了少不得又要啰嗦!”

“你就这么怕她?”

“你不怕?

她动动嘴皮,一顿板子打得两天坐不下!”瑞兰似乎心有余悸,“我可不去触这个霉头。”

福月坐到了她身边,看了看昏沉沉的周素娘,“睡着了?”

“嗯。

又打又骂。

哪里撑得住!”瑞兰有些同情的叹了口气,“太太早就想发作她了。

这回让她逮了个正着”!

福月熄了马灯,换了新的蜡烛,挨着她坐下:“那我就陪陪你吧。”

说着她走过去,先看了看周素娘,去里屋拿了一件薄被给她盖在身上。

临高冬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瑞兰有一条上夜用的薄毯,两个人便紧挨着披上毯子。

“你心肠还怪好的。”瑞兰轻轻笑道,“这么照应!”

“老爷的心头肉,真要出点事,夫人是朝南面孔,我可就要遭殃了。”福月拉长了调子叹了一句,又看了看周素娘,悄声道,“只怕她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瑞兰点头:主子日子不好过,当丫鬟的更难过。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瑞兰嘀咕着。

“嘘!”福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看了看周素娘,低声道,“别多嘴。”

瑞兰自知失言,赶紧点了下头。

“哎,在这宅子里,虽说吃穿不愁,活也不累,可是一天天的,和坐牢也没什么两样。”瑞兰幽幽道,“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福月低声说,“你就没想过不干了?”

“不干?”瑞兰吃惊道,“奴才身子奴才命,要你东你就东,要你西你就西,被打了耳光还得问主人手疼不疼,哪还敢说个‘不’字。”

“夏师爷上回不是说过了么:曲家手里的卖身契都废了么!

如今都算是雇工。”她朝着周素娘努了努嘴,“她的契也没了。”

“话是这么说呀,福月姐,”瑞兰叹了口气,“没了契又怎么样?

还不是任凭主子们搓圆揉扁。

高兴了给个蜜枣,不高兴了就是一个巴掌!

你看她……”说着她又注意下周素娘,“老爷最宠了吧!

夫人一句话,昨晚打得死去活来,竹板都打劈了。

要不是怕出人命……”说到这里她又看了外头一眼,“唉,关我们什么事!”

“你傻呀,没了契,你就是良民,不是奴才。”福月把声音压到了很低很低,“要走要留都是自个拿主意。

出去了自己找活做,你还记得原来的顾三嫂子吗?”

“知道,当初裁人的时候,她跟着她男人都被放出去了,她还老大不高兴呢!”

曲家来了临高后不久就不再蓄养家丁守门护院,因为高昂的蓄奴成本,将原先冗杂的家仆也解雇了不少。

“她现在在外头做女工,一个月也能挣好几块钱呢。”

“真不少。”瑞兰有些羡慕了。

她们这样年长的丫头,在府邸里熬了至少都有十多年了。

一个月的月钱至多半元。

头等管家婆也不过一元的收入。

“虽说工资还要去除家用的开销。

可是自家做自家的主,想吃什么吃什么,事事都是自个做主――哪像咱们,一切都要听人摆布。”

瑞兰叹了口气:“这种事,也就是想想罢了。

你我打小做得都是贴身伺候人的活,真给放出去了能做什么?

顾三嫂子过去是做得是水火活,有力气会做活。

咱们呢,端茶送水迭被子?”

“端茶送水迭被子,澳洲人也要呀。”福月说,“再说了,你就不会学点其他的?

顾三嫂的男人,以前在家里就是干些打扫搬运的粗活,听说现在也是在工坊里做活呢。”

“你说得这么热闹,是想辞差了?”瑞兰觉得有些冷,紧了紧毯子。

“想呐,天天想。

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在这里混着虽说不顺心,挨打受骂的,可出去了,一个人又觉得心里没底。”她忽然拉住了瑞兰的胳膊,“我们两个一起辞了出去吧!”

瑞兰嗤之以鼻:“你想得美!

先不说出去了干啥,别忘了我们还欠着曲家的债呢!

咱们的身价银子,自个一文没落着,不是给了老子娘就是便宜了人牙子,如今都算是我们的债了,加上这么多年的利息……你说辞工?

好,账房先给你算算该还多少钱,你还得清么?

!”

“你真老实!”福月嗤笑着,“怜姐的债,现在老爷跟谁去要?”

“这我可做不出来。

身上有债,就算没人过问,也觉得一辈子抬不起头。”瑞兰说,“再说也没被逼到这个地步。”

两个丫鬟说一阵,叹一阵。

窃窃私语,却没有发现先前一直垂着头像是睡着了的周素娘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她们说了一阵,一个个都打着哈欠,终于受不住了,依偎在一起打起盹来。

闻听她们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安定,周素娘睁开了眼睛,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地支撑起身体。

她用胳膊一点点撑住身子,活动着已经几乎没了知觉的腿脚。

花了足足十多分钟,才勉强站了起来,扶住桌子。

麻木,痛楚和眩晕久久的折磨着她,她就这么站了十多分钟,才觉得原本已经分崩离析的身体又回来了。

小心翼翼地来到西间门口,这里是她平日里的“书房”,她常在这里读书写字。

此时,借助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西间的门敞开着,满地都是凌乱的书册画卷――昨晚“拷问”她的时候,大太太毫不客气的将她的住处搜检了个底朝天,意图借此机会找到她“交接外男”“奸情”的证据。

自然,证据是不会有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奸情”。

要说“交接外男”,何晓月猜的不错,便是在寻找自己的哥哥。

周素娘是被人牙贩卖到扬州的,她自幼离了故里,如今也过去了十几个年头,早就忘了姓甚名谁,父母何人,所在何处,只记得自己还有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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