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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燕人(1/2)

“张勋到底在做什么。”

同样的问题也在萦绕在苌奴的心尖。

实际上,此刻的苌奴已经打退了关西军组织起来的第三次进攻。

但望着下方不断往后撤退,队形散乱的敌军,苌奴却没有一点喜悦,因为他知道下一波的进攻将会更严酷,而他手中的兵力已经折损了数十人。

在刚刚那一次的交锋中,苌奴披着三层甲顶在了最前线。

这会战斗结束,肾上腺激素的刺激已然褪去,疲惫开始出现在苌奴的身体。

他开始粗重的喘息着,兜鍪和铁面盖着,阻挡着苌奴尽情呼吸,但他并不打算放下铁面,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部下们看到自己慌乱的眼神。

是的,苌奴却是慌了。

看着满地的残肢,不断哀嚎的部曲,苌奴这才真实感受到他处在的,是一个真实的战场,而不是之前和郎君袁术那样的江湖浪荡。

将刚刚要呕吐出来的东西再一次咽下后,苌奴瓮声下令:

“甲队打扫战场,回收箭矢甲械。

乙队去拿水上来,给弟兄们解渴。”

就在甲队听到苌奴的命令,挣扎着起身去收甲械,就听到一边一个胆怯声传来:

“营将,乙队,乙队没了。”

却是一个稚嫩的少年正扛着一面队旗,对苌奴缓缓哭道。

也是这句话,苌奴才记起来刚刚他下令乙队下去打反冲锋,然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苌奴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仍在努力扛着队旗的少年,道了句:

“不,乙队还在,你和队旗在,乙队就在。”

即便如此,这会大家都还是有些兔死狐悲。

和其他营头不同,苌奴所部是无论骨干还是士卒皆是汝南袁氏老家的徒附出身,是地地道道的袁氏家生子。

要组建这五百人的部曲,袁术至少需要从汝南老家的十处庄园中才能集合完。

虽然像这样的庄园,袁术有一百座,但这些家生子依旧是属于不可再生的力量。

也就是有这样的纽带,下面的关西军至少有数千人,他们仍然能坚守住。

但越是这样,苌奴越是舍不得。

他知道,此战如果他们全军覆没,他们就是赢了对于郎君袁术来说也是输了。

就在他想着如何带弟兄们撤下去的时候,对面再一次吹响了羌笛。

那尖锐的笛声伴随着关西秦腔,是这样一声暴喝:

“冲!”

这一次,又是一支五百人的环首刀士冲了上来。

死亡的威胁逼着苌奴麾下的这些汝南豪奴们也开始拼命了,他们在各自什将的指挥下,嗷呼一声,也开始放声嘶吼,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随后不用苌奴下令,在坡上各条战线的基层什将就开始怒吼:

“放矛!”

随后左坡阵地上,就如豪猪一样开始竖满了密密麻麻的长矛,开始对下方冲上来的关西兵进行攒刺。

双方已经杀出仇恨,所以上来后没二话,两边的烈度就提到了高峰。

苌奴这会已经带着扈兵再一次顶在了阵前,这是他作为部曲将的职责,也是全军士气所在。

他先是几步追上一正砍杀自己手下的敌军,然后手中环首刀高举,那带着血液的直刀在阳光的照射下,猛然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苌奴这一刀分外见功底,一刀砍过,刀都不卷在脊椎骨里,随手一把就将刀带出,那狂飙的血液顺着那巨大的豁口汹涌狂喷。

苌奴的着装样式显然就是一名高级将吏,在阵前本就扎眼,再加上刚刚苌奴的杀人样,着实惹恼了不少人。

于是,马上就有三名关东兵冲着苌奴杀了过来。

这三人,一个拿刀,一个持矛,还有一个拿着一把奇怪的武器,粗看就像一个牛骨大棒。

苌奴刚杀完那人,热血刚激荡起来,见对面又上来三将就更是狂放。

他仗着自己披着三层甲,根本不惧对面砍击。

先是以臂甲挡住对面的一刀后,左手持着刀尖,右手抵着刀把,然后一用力就捅进了对面的持刀手的喉咙里。

但他刚杀一人,一矛就从下面戳在了自己的下腹,好在自己的腹甲坚实,这一矛硬受了,但却并没有受伤。

苌奴额头吓出了汗,一脚就将前面的持刀手的尸体踢翻,然后几步上前,先是一脚将地上架着的长矛踩断,然后一刀就捅进了对面的腹腔,之后苌奴抽刀而出,又顺势抹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套下来,打得是行云流水。

但也是这时候,悲剧出现了。

在苌奴抽刀转身的时候,一巨大骨棒直接兜着他的头砸来。

这一击直接就将他的铁面砸飞,剧烈的震荡从左脸颊传来,然后透过整个脑袋,直接将他砸的晕乎在地。

实际上这就是苌奴的问题所在。

不是他不悍勇,也不是他武艺差劲。

能作为袁术的部曲将,又生在钟鸣鼎食的袁家,苌奴不论是体能还是计击都是远超寻常武将的。

毕竟,寻常武士谁能披着三层甲打满这么久?

但问题出就出在苌奴的武艺不是战阵武艺,他用的是一套技击,是武士双方比武生死用的,也很实用,但招式太多了。

而战场上讯息万变,哪容得你多来几下。

就像刚刚,苌奴捅完对面腹腔后,对面就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但为了追求击杀效果,苌奴偏偏还多一招抹脖子,这就将自己的大部分身躯暴露出来了。

补刀在寻常对决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相反还是谨慎的表现。

但在战场上,就很不合时宜,因为在战场上武士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用最快的时间,最少的力气使得对面丧失战斗力。

因为武士在战场上第一要义就是保身。

一个武士即便杀了十个人,但要是死在第十一个人的手里,那对于他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如果苌奴只是一名普通武士,刚刚那一下,他已经死了。

但幸运的是苌奴有自己的扈兵,还对他非常忠诚。

所以在苌奴被击倒后,立马就有五六名扈兵放弃了击杀敌军的机会,赶来将苌奴护住。

也正是这样,苌奴才没有被对面给杀死。

……

左坡上的混乱在持续扩大,越来越多的关西选锋已经杀透入苌奴所部的枪阵里。

这些披着重甲,手拿各色武器的勇士各自逞勇,其中尤以一将更为出色。

此将左手持牌楯,右手拿环首刀,是一个非常少有的左右双持武士。

一般来说,左右双持比双手单持要难太多了,而这当中双持刀楯又是难上更难。

只因为一般人都是右利手,所以常常是左楯右刀。

但楯的重量又要比刀来得更重,这就造成,一般人持楯后会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防守上,而忘记了进攻。

这就是普通刀楯手在战术上防守多过于主动进攻的原因。

但这一将不同,这会他是刀随楯走,楯随脚去。

手中楯每每挡住一击,下一刻右手的刀就会从其他地方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出。

这样攻守兼备,使得此将在关东军阵中有如礁石一样稳稳站住。

这也就惹恼了关东军内的一小将,此人手持一截短线枪,面相凶恶,先是一枪遮拦住对面刀楯将对袍泽的一击,随后恶声道:

“来将通名,我雷薄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刀楯将被这一枪挡住,户口荡了一下,也不敢小觑对面,退了一步,瓮声道:

“某家河东程银,见教。”

说完程银直接一脚扬起一阵尘土,然后楯牌一晃就砸向雷薄的头颅。

雷薄猝不及防,直接被这尘土扬了眼,但斗战经验非常丰富的雷薄在意识到对面的企图后,直接腾挪,如鸟雀一般迅速后退。

雷薄是出自江淮的霍山,生就了一副铁脚板之外,在这腾挪方面更是如飞鸟一般。

程银没料到对面退的这样快这样果决,楯击直接落空。

但他不以为意,稍微看看战场上的形势就知道现在关西军已经越来越多,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们倾斜。

雷薄也知道这个问题,此时他将眼中的沙尘拨掉,但看前方还是有点迷糊,心里已经有了退意。

但常年在霍山生活的雷薄有个朴素的生活经验,那就是越是要退,越是要打得猛,一旦在野兽面前撤退,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

于是,雷薄从后背拔出一短枪,猛冲一步,拧腰整劲,将手中短枪扔向了对面的程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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