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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一分醋意

第293章    一分醋意

孔立强坐在床上,听见虞希关门而去的声响,不觉出神地看向窗外,想着心事。

在他的心里,想卓立男是否已经安全?

是逃出了上海还是躲在了哪里?

想顾律是否还活着?

不敢去医院,他身上的子弹怎么取?

虞希是军统驻站医生,原一峰为什么让虞希来照顾自己?

而不是去帮顾律动手术?

这些问题,没有回答便永远是问题,只能留在心底。

他还想到了粟永盛,他的尸体埋了吗?

谁会去帮他落葬?

死无葬身之地,难道就是一个革命者的最后归宿吗?

自己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也会步粟永盛会后尘?

孔立强越想越难过,一阵悲哀袭来,忍不住抽泣起来。

想到虞希不在,他干脆哭出了声来,却又怕隔墙有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尽力不发出声响。

好一会,哀伤被眼泪洗刷过后,他郁结的心情得到宣泄,气血终于顺畅了些。

孔立强用手抹干满脸的泪水,忽然想起了粟永盛的临终所托,他是希望自己把许萍照顾好!

孔立强顿时感到无助之极,许萍她在哪里?

现在安全吗?

有没有被特高课抓去?

他的头因而想到发胀,越想越乱。

心乱如麻之人,怎会安心坐在床上不动!

孔立强掀开被子,想下床以解烦躁,却陡然见自己没穿裤子,一时间大臊,连脖子都开始发热发烫了。

得亏虞希出去了,孔立强放胆下床,从床上翻找到衣橱,终于找到了一条宽腰的中式粗布裤子,又找到一根布带系上。

低头看看,穿得宽宽松松,十足一个农民的打扮。

他的心一动,想起在吴淞码头上,曾想着做一个渔民,现在做个农民倒也不错。

他慢慢地走到桌边,见桌上放着几本书,“内经讲义”、“本草纲目”、“君臣佐使”、“民间偏方录”等,一眼所见,几乎都是中医医书。

孔立强随即释然,虞希是医生,闲来看看医书,倒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孔立强本来就是国立医科大学的学生,虽然学的是西医,与中医可算通脉相成,不由自主地坐下翻阅起来。

书,可以静心!

时间悄然而过,天色渐晚。

虞希回来,见孔立强为借窗外最后一抹光亮,斜捧着书,看得甚是忘我,“噗嗤”一声笑,说:“你就不会点盏灯呀!”

孔立强不答反说:“你回来啦!”

虞希把买回来的几个馒头放在桌上,边说:“废话!

我进来都不知道,你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孔立强放下书说:“你说过这里很安全,我信任你。”

虞希说:“哦!

谢谢啊!”她打开抽屉,取出火柴,点亮了一盏煤油灯,边说:“乡下地方没有电灯,以后记得点着灯看书,免得你把眼睛看瞎了。”

孔立强却说:“这些书哪里弄来的?

可都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瑰宝啊!”他没有提自己学过医,借此解释自己看书的原因。

虞希轻佻地摸了摸孔立强的头,说:“没想到你也会拍马屁!

我听严青说过你曾经的光辉事迹,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应该是眼睛向天的,讨好姐是不是有目的呀?

刚才看你看得入神,在我面前可千万别装哦!”

孔立强头一低躲过,用手一推桌上书,说:“内经讲义,本草纲目,还有这些,我是好奇你从哪里弄到的。

平常书店买不到的吧!”

虞希帮孔立强盛来一碗粥,说:“冷粥热馒头,是我们的晚餐。

你肚子饿空了,大鱼大肉可吃不得。

哈哈……当然啦,我们这里也没有大鱼大肉,咸菜馒头已经算是不错的伙食啦!

来,我们开吃,我们一边吃,我一边讲给你听。”她拉来一张凳子,坐在了一边,取出一个馒头,递到了孔立强的手里。

孔立强微笑道谢:“谢谢!

能吃饱就行。

很多人连饱饭都吃不上,我们有馒头咸菜大米粥,我很满足了。”

虞希笑道:“哟!

说得还有韵律,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难怪你的卓立男会死心塌地地跟你,连你起了二心都看不穿。

孔立强啊,不是姐说你,你是不该辜负你老婆对你的信任。”

孔立强一愣,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却不敢反驳,边说:“你责备的是!”

虞希咬了一口馒头,笑了笑说:“呵呵,我们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却只能啃没有馅的馒头,而有些人呢?

在大后方喝洋酒,泡咖啡,夜夜笙歌,莺歌燕舞。

你说你很满足,我却是认为老天爷不公,凭什么呀?

啊?

我们凭什么呀?

他们凭什么呀?”

孔立强怔了怔,看了一眼虞希,见她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猜不出她说这话的意思,便敷衍道:“发牢骚也不顶用。”

虞希摇了摇头,抬头指指天,说:“我们上头的根烂掉了,底都要烂穿了,你居然还一头钻进来。

假如你不是在效仿关羽、徐庶,那姐就替你老婆感到不值了,你要走也该走去汪某某那边,就不该走到我们这边来。”

关羽、徐庶?

身在曹营心在汉!

孔立强不由得一惊,没有吱声。

虞希吃了几口馒头,接着说:“我刚才去给原一峰原副站长打电话,告诉他你醒了。

你知道他在干什么?”

孔立强摇了摇头。

虞希说:“他在喝酒?

他没说跟谁一起喝,但可想而知,堂堂一个军统上海站即将上任的副站长,会与什么人一起喝酒?

他们喝酒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上海站也就两个人会干事,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严青,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人,能做事的这个人就非你莫属了……”

孔立强连忙摇手道:“你过奖了。”

虞希吁了口气,说:“我难过的是,原一峰他也同流合污了,变成了酒囊饭袋。

你也许不知道,原一峰与严青,他们俩是我们上海站唯一的清流。

连原一峰都变了,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孔立强说:“喝酒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是应酬。

我就曾经喝过数不清的大酒,无非就是应酬而已。”

虞希看着孔立强说:“话不能这么说,我有直觉,原一峰是在喝野酒,要么是刚喝过花酒。

说话没有精神,有气无力,听说你醒了,居然淡淡的一句,嗯!

好!”她把手一摊,“就嗯,好!

两个字回答,什么意思?

我在公用电话亭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他就用两个字打发了我!

这算什么意思?”

孔立强顿时明白,虞希是等原一峰等来的怨气,也就是大发牢骚的根源,便安慰道:“也许是说话不方便吧!”

虞希忽然打开了抽屉,取出一瓶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举瓶对孔立强说:“我今天特别不痛快!

你来一口?”

孔立强把手一挡,摇头拒绝。

虞希把酒瓶重新放回抽屉,说:“原一峰肯定是控制不住下身喝花酒去了,所以才会这么敷衍我。”

孔立强的心突然一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虞希,见她的脸上有了一层酒晕,却似乎带着一分醋意,随即回想起当时在渔船上的经过,虞希看原一峰的眼神,隐隐约约中带着超出普通同志般的情意,不觉得脱口问道:“虞姐,你喜欢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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