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268.镜检（1）

不管是中医还是没有进化为现代医学的西医，都认为尿液的性状和人体疾病息息相关，从而发展出了各自的验尿方法。

但是在现代医学成熟之前，西医对于尿液的检验更像是各类化学试剂的狂欢，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却鲜有涉猎。

【1】

当然，鲜有并不代表没有。

卡维并不是第一个把尿液放在显微镜下的医生，毕竟早在17世纪显微镜就已经存在，启蒙年代也从来都不缺“无聊”的学者。

然而历史上，靠着无聊之余找来的乐子数不胜数，真正能将其进行科学化论证的人却是万里挑一。

这种玩闹性质的观察，直到19世纪，凭借着医学大踏步往前发展的契机，才慢慢步入临床正轨。

【2】

和其他医学发展一样，镜检的所谓“步入正轨”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现在看来颇为漫长的时间，真正被临床医生完全接受还得等到19世纪末期。

考虑到医院的显微镜质量无法和现代相比，尿液沉淀也没有离心机那么利索，卡维就让埃德姆多喝了点水，材料也能多备一些。

等他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7点，科赫带着萨瓦林、马蒂克和奥尔巴克早已准备多时。

“需要我们检查什么？”萨瓦林问道。

“这个。”卡维把几根装满了淡红色尿液的试管放在管架上，“你们应该听说了法国大使馆来了个病人吧，有血尿，颜色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需要明确诊断，然后把他治好。”

“颜色可真明显。”

“怎么稀释？

用水？”

“行，我试试。”

“是不是要做手术？”萨瓦林问道。

沉渣的组织被轻轻抹在载玻片上，然后滴入亚甲蓝染色，放在显微镜下。

【4】

器械厂更像是卡维的私人器械制定厂，要不是普奥战争接了大单，肯定是卡维单方面倒贴钱的买卖。

“第二天是人情世故啊。”卡维叹了口气，“你别只想着钻研课题，有时候还是得看看外面的世界。”

“.没事，我已经有办法了。”科赫说道，“可以将这些提取液稀释，降低它们的浓度。

虽然细菌的含量也会降低，但细菌是活物，它们会不断繁殖。”

“第一点是实验中的一个小漏洞。”

补上了这个漏洞后，科赫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不足，问道：“那第二点是什么？”

“嗯，确实需要多稀释两次，这样才能彻底去除原先的提取液含量，但又能保有细菌含量，保证实验的绝对客观。”科赫有些激动，“如果这个实验也成功了，那炭疽杆菌就是炭疽病的唯一致病因素了。”

卡维翻开几份实验报告找到了实验过程一栏，说道：“你选择的接种物并不是纯细菌，也不可能是纯的细菌，而是混有细菌的组织提取液、血液和渗出液。

这就会让人产生怀疑，到底是这些细菌引起的炭疽，还是这些充当载体的液体自带的另一种物质，一种没人知道的致病物质。”

卡维把视线放在了刚才的试管架上，很快包括科赫在内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试管架：“对啊，尿液！

尿液里有蛋白有血液，还有乱七八糟一堆东西，肯定能支持炭疽菌的生长！”【3】

“对。”

卡维一连说了许多知识点，同时还在纸上画了草图：“看到了肿瘤细胞就来找我，它是诊断的关键。”

卡维解决完了他的实验，看向坐在一旁的萨瓦林。

“我这里全是红细胞，实在太多了.不过在角落里看到了两个。”萨瓦林说道，“细胞胞体非常大，细胞核也很大，细胞浆很丰富”【11】

他知道萨瓦林这种心理，自己是先给你卡维帮忙的，为什么要偏向最后才来的科赫？

科赫就像个身在局中不自知的路人。

“我以前在伦巴第的小镇上时不时就会看到炭疽病，有些皮肤溃烂的不得不做截肢，但最后还是于事无补。”卡维说道，“伤寒就不一样了，和外科完全不着边。”

有竞争是好事，但竞争过头了也会让人头疼。

“红细胞是双凹圆盘状，直径8m，形状一致说明是非肾性出血【5】；

白细胞呈圆球形，直径10-14m，比红细胞大上一些，染色后胞质内颗粒清晰会很清晰【6】；

其余那些比白细胞再大上一些的不规则细胞是上皮细胞，个体比白细胞大，形状不规则，边缘有棱角，能看到细胞核【7】；

此外你们还能看到蛋白聚合后形成的管型，是蛋白质、细胞及其崩解产物在肾小管、集合管内凝固而成的圆柱形蛋白聚体，是尿沉渣中最有价值的病理性成分。

有时候周围还会聚集红细胞、白细胞、上皮细胞等【8】；

最后就是结晶，呈现出闪烁发光的八面体或信封样，有2条对角线互相交叉，有时呈菱形等多种形态，还可偶见形态为哑铃形或饼状【9】

“这次尿液沉渣检查，主要检查的是肿瘤细胞。”卡维就想一位带教老师，告知检查前的注意事项，“你们要从一堆红细胞、白细胞、上皮细胞中找到它们。

沉渣量就这些，用完明天还得找埃德姆要，所以最好一次结束战斗。”

“可你对科赫的炭疽不是这样说的啊。”萨瓦林显然心理不太平衡。

“我还以为你会帮助科赫做那些实验呢。”卡维调侃了一句，随便抽走了其中一本病历看了起来。

在听到自己实验有问题后，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求知欲。

他早已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炭疽病上，只要还有值得完善的地方就得及时补上：“是哪两点？

“

“其他人呢？”

“嗯？

人情世故？

看看外面？”科赫年纪还轻，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是研究员，平时当然是做研究。

至于外面世界，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就行，其他的和我没多少关系。”

“我当然相信实验结果是正确的，因为实验结果就是我的猜测。”卡维说道，“我刚才在马车上粗略看了两眼，实验的设计和流程都不错，但里面仍然存在了一些瑕疵。

我考虑后，觉得需要纠正的有两点。”

“知道怎么控制么？”

科赫对卡维的能力非常佩服，单是能提出炭疽杆菌造成炭疽感染就已经非常超前了。

“同样是液体，同样对人类本身没什么害处，还能提供它们生长所需的营养。”

当课题进入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尤其是自己曾经经手过，信心自然大增。

科赫有些吃惊于世界技术的发展：“已经有人发现了？”

不管是先来后到，还是自己的临床资历和普奥国籍，他都应该排在首位。

就这么把最重要的成果让给科赫，不仅他不服气，就连在他身边的马蒂克也觉得怪怪的。

萨瓦林知道自己没有科赫那样的研究头脑，但同样是医学专业毕业，自己年纪还要大一些，实在不愿意甘居人后：“我只想知道你对伤寒是什么看法？”

萨瓦林就坐在科赫身边，面前是他刚收集的病历本。

看上去兴师动众的，但他本人其实没多少信心，刚开始的那股子冲劲早就被繁杂的收集过程和不确定的结果给磨光了。

在外科技术绝对无敌的现在，实验室就是卡维主推的方向之一，其二便是拉斯洛那边的医疗器械厂和药厂。

卡维拦住了他要开口的嘴，说道：“别急，先听我说完。

产褥热之前做的只是初步的实验，就和科赫之前做的一样。

你只有单纯一份实验报告，并没有细菌培养，也没有把它写成论文。”

况且他们本来就确信是细菌引起的炭疽病，实验走在真理的大道上，结果与结论相符，不可能有错：“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实验没有问题。

最后只要将相关论文写好，就能发表在维也纳医学报上了。”

其中药厂占了绝对的上风，之前几种药经过帝国自己的收购已经赚了一大笔钱。

器械厂就不行了，外科手术的传播没有那么简单，其难度不是用理论去决定药物使用所能比拟的。

科赫的速度最快，没一会儿眼睛就离开了显微镜：“看到了，和上皮细胞很不一样，形状怪怪的。

不过高倍镜和染色配合后，看得很清楚。”

“放心，我已经让法国大使馆去办了。

当然前提是得治好埃德姆老先生的血尿.”

“如果你真的想要往微生物这方面努力，可以先搞定之前的产褥热。”

卡维点点头：“理论方面不用我再多说了，你们都很清楚。

尿液中发现肿瘤细胞，说明尿路里存在肿瘤。

而肿瘤又很容易脱落、破溃，也就基本明确了血尿的源头。”

当然，尿液中也会有细菌，看到并不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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